1949年我出生於臺中縣大甲鎮(今臺中市大甲區),在大甲外埔中間的大甲東村,是非常鄉下的地方。雖然有豐原客運,可是若生病要看醫師,必須到大甲鎮上才有診所。爸爸是做農的,家裡兄弟姊妹一共有五人,我排行老二。爸爸小時候因為阿公往生,讀到二年級就沒有錢可以讀,小學沒有讀畢業。
農家生活難 讀書不容易
在鄉下要上學很辛苦,要讀書很困難,爸爸是單純的農夫,要供給我們五個兄弟姊妹讀書不容易,所以那時候鄉下孩子可以去上學就很不簡單,我最大的哥哥都沒有辦法讀國中,我也沒有讀,我只有國小畢業而已。
雖然是小學畢業,其實在家也沒有時間讀書,我爸爸都要我們去幫忙割稻、除草。從小學三、四年級開始,凌晨二點多就被爸爸叫起床幫忙用風鼓篩除稻殼,一直做到天亮。長大後我對嫁給做農的都很排斥,曾有一個同村莊的長輩,一直要我做他的媳婦,他兒子也很喜歡我,可是想到要做很多農事,到後來我就不敢,因為小時候做到怕。
我和先生李朝森[1]也是同鄉,我嫁給他是因為他是公務人員,不用到田裡做農事。我們是經過村裡一位姑婆的孫姪女介紹認識的,她嫁給李朝森的哥哥,我們算是遠親。1969年(民國58年)我跟李朝森結婚後,他在宜蘭縣政府上班,收入還可以,公婆讓我們住在宜蘭。李朝森很照顧我,小孩子還沒出生時,他跟我說你去讀國中補校,他幫我報名去讀國中補校,讀了差不多一年,不過沒有學歷。
夫唱婦隨 為工作到處搬遷
1970年大兒子在宜蘭出生,李朝森請調臺灣省住都局[2](現內政部營建署城鄉發展分署),負責測量工作,測量隊要四處跑,有哪個地方要做道路,就要去測量;要做測量,我們就還要搬到那個地方去。我們帶老大四處搬家,也曾住過野柳,去過很多地方,半年或七、八個月就要移到另一個地方,一直在搬遷、租房子,生老二時也是這樣子,最小的女兒在雲林北港出生,那時候李朝森剛好在北港測量。
孩子慢慢長大,到了大兒子要上小學時,李朝森想說孩子要讀書,沒有一個固定住的地方不行,所以我們才搬到臺中,在北屯國校巷買一棟透天一、二樓的房子。大兒子讀國中時,他調到臺北,在臺灣省政府住都局任職,負責林口地區的國宅,星期六、日回來看小孩子一次,小孩不乖時他也捨不得罵。因為兒子讀國中的時候比較叛逆,我先生覺得孩子比較怕爸爸,所以申請調回來臺中,一樣是在住都局測量和道路設計,但也都在外面跑,只是時間比較能活用,每天都可以回來家裡,也可以協助教育孩子。
慈音寺學誦經 巧遇慈濟因緣起
1986年,李朝森開始學佛,同事介紹他去慈音寺學誦經,他拖我一起去,我們在那裡認識駱月桂[3]。每個月初一、十五誦完經,都看到駱月桂匆匆忙忙急著離去,李朝森覺得很好奇,問她要去哪裡?她說要去慈濟臺中分會聽經,第一次問我們要不要去,李朝森並沒有跟著去。有一次,她又急著離開,李朝森才開口說要跟去看看,他騎著摩托車載我到民權路的臺中分會(今為民權聯絡處)。
那天是端午節的前幾天,到分會時人很多,上人在講《四十二章經》,李朝森聽上人講:「念佛是要『身、口、意』一起念佛。」他跟我分享說,他從來沒有聽過有師父這樣講,但我其實沒有什麼大感受。每次上人來臺中,我們幾乎都會去聽開示。
李朝森自從去聽上人開示講經之後,知道上人做慈善助人,他也想發心募款。當年只要經過師父的同意,相片寄去花蓮靜思精舍,精舍那邊就會寄委員證來。他剛開始募款,都是在慈音寺招募會員,有的是他的同事。我是家庭主婦,我的小孩還小,要顧小孩,比較沒有參與。1987年和李朝森兩人一起受證成為慈濟志工。因為他希望我能跟他一樣一起做慈濟,我一向很尊重他,他決定的事,我一定順著他。
克難功德會 佛七打動心
1988年,慈濟周年慶在花蓮靜思精舍舉辦「打佛七」,他鼓勵我參加,那也是最後一次舉辦。那時候打佛七,人很多,舊的佛堂容納不下,上人請人在旁邊搭帆布(棚子),裡面溫度很高,沒什麼人要去棚子裡,天氣很熱,真的很累。大家都要窩在比較涼的中庭。
上人說,他搭這個道場要讓大家來共修,用的是精舍常住師父一年所存下來的錢,結果大家都不愛去帆布區,上人沒辦法用個舒適的(道場)給大家來共修;上人講到哭,大家聽了也都哭得唏哩嘩啦,後來沒人敢說不要去。其實常住師父也真的很用心,棚子上面還用可以隔熱的黑網子蓋著,買冰塊放在臉盆裡,再用電風扇吹出涼風。當時除了熱以外,晚上也不夠睡,半夜起來去洗手間再回來就找不到路了,也找不到位子睡。
不管是臺北或是臺中的委員,若要回精舍都會買一些乾貨,如:香菇、金針、木耳等,帶回精舍給師父們煮,都不敢讓上人知道,因為上人都教導弟子要自力更生,再辛苦都不能回家裡拿錢,也不願意接受供養。其實我們拿東西去,上人都知道,上人在打佛七時就講,大家回來精舍都帶大包小包,你們回來就不要帶任何東西回來,反正精舍吃什麼,你們就跟著吃什麼,要我們就像吃他(上人)的肉,啃他(上人)的骨一樣,就是要跟緊一點。他講得讓大家哭得很慘,最後一天朝山,大家都祈求讓上人身體健康。
從那次打佛七後,我就很認真地投入了。花蓮慈濟醫院啟用後,1989年到1990年間,我開始去花蓮當醫院志工,醫院志工要先受訓,要學習如何與病患互動和膚慰病患與家屬。
好壞事都會有 當志工沒有選擇
1991年中國大陸華東水災賑災,我們沿著街道,一個店家、一個店家走進去募款,大部分的人很樂意捐,但也遇到有人罵:「你們慈濟人太閒了,要拿錢去給大陸買炸彈打我們?」他們罵我們,我們還是笑笑地說:「好啦!好啦!」
一路走過來,做慈濟,好事、壞事我們都遇過。1990年4月12日臺中外埔的鋐光實業瓦斯爆炸慘案,我被分配去榮總探視傷患,看到他們的臉腫得好大,皮膚燒得捲起來,好像老鼠被剝皮那樣地慘,知道他們的皮膚接觸到空氣會很痛。這是臺中第一次急難救助個案,上人也親自去大甲慰問傷患。
1995年衛爾康餐廳發生大火[4]的那一年,那時李朝森去泰北參加扶困計畫,當時我還沒有當組長,火災發生在晚上,並不一定每位師姊都敢去,我跟幾位師姊相邀一起去到現場。看到六十具屍體,皮開肉綻,燒得骨頭都彎曲了,家屬拜託我們帶他們去認屍,我們是志工,是要去膚慰家屬,不能說我不敢去。晚上回到家後,接到訪視組陳秀鷹的關心電話:「慈澈[5],妳一個人敢住嗎?」我說:「敢啦!我又沒有怎樣!」我本來什麼都沒有想,被她這樣一問,晚上一直想那一具具燒得焦黑的臉,想得我整夜睡不著。
之後我們分享給上人聽,上人說:「你們這些人膽子很大!」身為慈濟委員,不是我要去或不去,而是負責哪一件個案,就必須去關懷。早期慈濟委員的工作以看個案居多,與個案互動次數多了,遇到災難時,自然知道如何去安慰。家屬看到自己的親人受災,哭得很傷心,沒有人教我們,我們都會自動自發去膚慰,這對慈濟志工來說,都是很自然的舉動。
1996年發生賀伯颱風,我們去南投埔里煮熱食給鄉親吃。李朝森是訪視組幹事,我們去煮熱食也都是用輪流的。賀伯颱風發生的時候,道路都很難走,洪武正聯絡駱駝車隊來協助送便當進去災區。有的受災民眾會來現場領,國軍也都用直升機載人下來,停在空曠的地方,我們將餐盒送到那裡去給他們。我們也會送茶水去給救難人員,他們把人送下來,我們就上前去扶他們下來,在那裡膚慰他們,接應他們,大概前後一個星期的時間。有了那次的經驗,總覺得一碗熱熱的稀飯或是湯麵,溫暖災民的胃,吃飽了就有體力,這是同理心,況且救難人員沒有早餐吃,要去買又不一定買得到。
救援土耳其 臺灣在哪裡
1999年,我們還住在國校巷的透天二層樓房子,女兒在外地上班四年,剛好回到家休息一年;我家老二李彥學與阿貴(謝景貴,時任慈濟基金會宗教處副主任)、陳竹琪(時任大愛電視臺新聞記者)和負責錄影的陶凱倫,他們四個人去科索沃國際賑災[6],結束後即將回來臺灣,結果遇到8月17日土耳其地震,我兒子打電話回來說,上人請他們轉到土耳其去勘災。
那時候土耳其胡光中[7]還曾經寫了一篇文章〈救援土耳其,臺灣在哪?〉[8]。其實,第二天,他們抵達土耳其,在那裡就只有他們四個人,真的很忙。
當時我是臺中市東北屯地區的組長,為了幫助土耳其災民早日恢復家園,我和組員們拿著募款箱到大坑登山步道,向登山的朋友說:「請幫忙土耳其,十塊錢也能救人喔!」被一些路過的山友罵:「土耳其在哪裡?為什麼要去救他們,臺灣都救不完了,還要救到土耳其去!」
大難前的安靜 天空泛紅灰濛濛
9月20日傍晚,臺中整個天空灰濛濛,整片天都是紅色的,很安靜,很安靜……與往常很不一樣。21日凌晨,發生地震是上下震動,搖得很厲害,以前發生地震,我們會躺在床上,讓它去搖。那天女兒剛好在家,我和李朝森喊著女兒:「思慧!思慧!快躲到床底下去!」但是當時搖動不停,我警覺到這次的地震與往常不同,不能再繼續躺在床上任它搖,應該要跑出去才對,所以趕緊下床,我們倆和女兒全都往外跑,跑出去後緊接著也停電了。
我們是透天厝,家裡狀況還好,大約凌晨兩、三點的時候,接到從慈濟臺中分會打來的電話,是慈濟基金會總務蕭惠特打的,他家離臺中分會很近,所以馬上趕到分會,救災總指揮中心也成立了。他在電話中說:「精舍有打電話來,上人講,叫大家快打電話給社區的每一位師兄、師姊,問他們有沒有平安?」其實當時很多地方的電話都不通,只能靠聽收音機得知災情。我們在車內聽收音機的時候,北屯路和太原路上的救護車一直來來去去,「嗚咿──嗚咿──」地叫。
大約清晨五點多,又接到蕭惠特來電要我們去臺中分會開會。我對李朝森說:「我們沒有去了解自己社區的狀況,如果他們問,我們什麼都不知道,這樣不太好!救護車好像是從中臺(現今臺中科技大學)那邊開去,我們出去看一下好了!」
於是,我和李朝森換上藍天白雲的制服後,開著車往大坑的地方走。從收音機中,得知中臺的山底下有一些平房倒塌,但是並不知道(大坑)軍營經補庫也有一片透天厝倒了。到的時候快接近六點,太原路往中臺的廍子路已經被封了,只給救護車通過,但是警察看到我們穿藍天白雲制服,知道是慈濟人,就讓我們過去。
救急第一 借八卦灶煮熱食
廍子路上有個土地公廟,停著許多部救護車,新社、清水巷、濁水巷等附近的傷患也都被送了過來,有的從大坑山上不斷運下來,讓救護車送到醫院。
臺中市議員曾朝榮對大坑山上很熟,我打電話問他太太盧瑞貞(慈濟委員),她說大坑山上有一座湖,附近的土角厝或磚頭蓋的房子也都倒了,壓到不少人,救護車沒辦法進到山區,他們多是務農,所以他們自己用發財車或鐵牛車載傷患下山來。我們到的時候,看到一個現象,馬路雖然隆起,還是有人在那裡賣早餐。我對李朝森說:「他們(救災人員)應該還沒有吃,我們是不是來準備早餐給他們吃?」
李朝森同意我的建議,我想到我的組員邱玉華的住家靠近中臺,對附近比較熟,立即撥電話給她:「邱玉華,妳那邊可以借到寬闊一點的地方嗎?我們要煮熱食送去給救災人員吃。」
她回我:「我來問問正覺寺[9],師父有一個大灶,看能不能借我們用?」我將這件事交給她去負責,又聯絡王碧雲,請她聯繫香積人手,我自己跑去軍功菜市場,想要買些菜,結果什麼菜也沒有,尤其發生地震,更沒有人會出來賣菜。
還好邱玉華借到了正覺寺,住持道明法師很慈悲,他說:「沒有關係,你們可以來這裡使用,我們這裡都有菜。」師父拿出他們全部的菜,師兄、師姊也從自己家的冰箱裡把菜都拿到正覺寺,師父任由我們自由使用正覺寺,可是停水又停電,讓我們傷透腦筋,沒有水很不方便,那怎麼辦呢?
後來我輾轉打聽到謝許雪(慈濟委員)的兒子在消防隊上班,她請兒子載一整車的水倒進正覺寺的水塔,才解決水的問題。至於沒有電,正覺寺一向是燒柴火,他們有一個八卦灶[10],所以沒有電並不影響煮餐。一切慢慢就緒,差不多早上八點多、快九點的時候開始煮,我請師姊們煮鹹粥比較快;十點多煮好,馬上請師兄送到土地公廟和軍營(目前九號步道旁)先給救難人員和災民吃。
軍營是戰車部隊駐紮的地方,地震後闢為九號登山步道的停車場,軍營的對面是軍功國小[11],校園也因地震而造成地面拱起(目前保留地震發生時的原場景,為地震公園),學校前面有一片透天房子也倒了,包括小孩共有十一個人往生。
慈濟基金會在軍營成立社區救災中心,救災中心由李朝森負責。有很多人是從新社國小、大坑下來,在軍營暫時搭帳篷過夜,我們看到受災民眾都睡在地上,李朝森請分會管理物資的楊明達,在9月21日晚上送來一些涼被給受災民眾使用。
煮好第一餐的時候,差不多十點多了,我請王碧雲趕快聯絡人手去買菜。隔天(9/22)我們開始準備中餐、晚餐的便當給軍營的人吃。豐原地區的災難也很大,師兄、師姊沒辦法顧到新社,新社只有一位委員邱周寶珠和一些環保志工,還有一些種香菇的民眾很發心,請他們每天統計便當數,報回給軍營的救災中心。由當時第四中隊隊長黃元杰統一指揮,請師兄們一一送到新社,有一次則送到豐原。
我們在正覺寺煮了一個星期的熱食,中秋節(9/24)也在寺裡過。我和李朝森都在外面忙訪視和發放。王碧雲負責正覺寺的香積,很多發心的會員,有的拿菜來,有的出菜錢,有的來幫忙揀菜、洗菜、切菜,共同一心,就是希望先安災民的民生問題。
不忍眾生苦 涉險上山訪視
同時我們也開始發放和訪視,每一個社區都忙得焦頭爛額,沒時間回去分會。本會社工通知先視情況而定,發給傷亡者慰問與急難救助金。我們負責大坑地區的發放,包括受災民眾、軍營的弟兄和大坑圓環的警察人員。
有一天(9月25日)早上大約六點多,我和李朝森去分會和阿淨(陳麗淨)算錢,因為我們要繼續發放,有師姊來跟我們說:「上人叫你們去夾層[12]。」我們心裡很急,東北屯組裡師兄、師姊在等我們拿錢回去發放,這下子被上人叫去,不知道要多久?進到夾層,上人第一句話就說:「你們在外面趴趴走,一直衝、一直衝,都不用回來跟我報告嗎?」
我心想也對啊!弟子們在外面勘災、救災、煮熱食,沒有回來向師父報告外面的消息,而且當時餘震還是不斷發生,他當然會擔心大家的安危。剛剛我們和阿淨在算錢的時候,又來了一陣很大的餘震,把所有人都嚇壞了,怪不得上人會這樣擔憂。
上人交代:「去把大家叫回來!」我趕快請訪視幹事羅立勝聯絡師兄、師姊回到夾層,向上人報告災情和受災民眾的狀況,報告完後,才繼續去發放。當時上人為了大家的安全,禁止我們上山,有的師兄、師姊還是會偷偷上山去。臺北的陳美羿[13]為了寫一本有關九二一的書來到中部採訪,可是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人訪問,而社區的定點熱食已慢慢在撤了,她在分會找不到任何線索,正在苦惱,聽到我們向上人報告訪視後的情形,抓住機會,拜託我們帶她去訪問,於是我們帶她上大坑去採訪災民。
結果,有一天在分會,有人在問我這件事,我不小心說溜了嘴,上人的耳朵很靈,走在前面馬上轉過頭來:「我不是叫你們不要上山,禁止你們去山上,結果你們還是去!」我立刻回他:「沒有沒有,我們沒有去!」因為有人到山上去訪視或勘災,沒有讓上人知道。上人曾經這樣說:「你們這群肉雞仔(臺語,餵養飼料的雞)想要去關懷土雞仔(臺語,自然放養的雞),人家是見青就有得吃,那你們呢?」意思是說,住在山上的人,靠山吃山,他們拔山菜就能填飽肚子,看到地表上的植物,就知道什麼可以吃、什麼不能吃,我們這些都市人,到山上去哪能與山上的人體力相比呢?這是上人擔憂我們安危的原因。
上人就像我們的父母,做人家弟子的,應該讓他安心,讓他了解勘災的經過才對,所以之後不管去訪視、勘災、推任何一項活動,只要有溫馨感人的故事,我都會向上人報告,也很想與上人分享法喜。
安生告段落 續安心安身
一星期過後,臺中市政府家政中心來煮葷食給軍營的災民吃,我們回分會向上人報告,上人要每一區定點熱食的負責人開始撤,他說:「我們退回來,後面的工作還很多,要去訪視、去調查受災民眾要不要住大愛屋?」我們第七組負責大坑和新社的訪視,陳麗秀是第八組的組長,來跟我們要工作做,李朝森是大臺中的訪視組長,他請陳麗秀負責新社地區,大家一村一村去統計鄉親住大愛屋的意願。
新社是鄉下地方,村與村間距離遙遠;新社中興嶺軍營的軍人去新社幫忙救災、抬大體,晚上害怕得睡不著,教官到指揮中心希望慈濟可以去中興嶺辦一場祈福晚會。當時的大愛臺總監姚仁祿到新社場勘,看到師姊們走過一村又一村,他回來對上人說:「看到師姊真的很敬佩,中午這麼熱,她們不怕曬,很有耐心,一家一家去問他們住大愛屋的意願。」
慈濟在新社鄉東興路上蓋了二十二戶大愛屋,有一戶已自行去購屋,只剩下二十一戶入住。大愛屋由臺北的慈濟人來負責蓋,我們三大節日和過年的時候會和居民互動。臺中慈濟人負責埔里的大愛屋,一起輪流香積,也到援建的學校煮茶水;那兩年真的很忙,我和李朝森幾乎每天都往工地跑,不是煮茶水,就是忙香積,或是鋪連鎖磚。
人生無常 自己的人生自己走
還有人問我:「妳很內向,又很依賴李朝森,怎麼知道要如何膚慰這些災民?」李朝森是很呵護老婆的好先生,平常都是他載我進進出出做慈濟,大家都會覺得是他在照顧我。
2017年李朝森往生,他身體還健朗的時候,我們同進同出做慈濟,我不會開車,也不會騎摩托車,需要靠他載。他卸下慈誠大隊長後,每個月去泰北扶困計畫,我獨自做慈濟、獨自生活,但是實際上,學獨立也不是那時才開始。李朝森退休前在臺北上班,每週回家一次,我獨自帶三個子女,從那時候已經開始學獨立了,我不是很愛講話的人,反正做就對了。
有一次我去中國大陸賑災,精舍德融師父看李朝森好像失魂落魄的樣子,融師父說:「是你在黏師姊,不是師姊黏你!」
李朝森身體不舒服的時候,一直想去向上人討祝福。臺中慈濟醫院醫護同仁場次的歲末祝福,我帶他去大廳接上人,要上人給他祝福。上人直接上了五樓,我們跟著上去。我只說:「他要跟上人要紅包,所以來到五樓!」李朝森自己卻很坦白:「我要跟上人要祝福!」上人裝作沒聽到,只問:「要幾個紅包?」他說:「五個。」上人說:「五個就好?你女兒、你媳婦呢?」李朝森又重複:「我要跟上人要祝福!」上人在他肩膀輕拍了三下說:「要靠自己,你要靠自己!」聽到上人這句話,我深深體會到,到後來一切都要靠自己。
農曆大年初三(2017年),兒子和媳婦、女兒都回到他們工作崗位去了,晚上李朝森發病,抽筋到整個臉部發黑,不省人事,孩子不在,看到他這樣,我嚇壞了,一直叫他:「朝森!朝森啊!」心裡想這下子完了,雖然他後來又回過神來,但是有幾天都吃不下,住進心蓮病房,農曆十四(2017年2月10日)往生了。
李朝森最不放心的是我,住進心蓮病房的時候,我看他應該是好不起來了,對他承諾:「今天我給你誦一部《地藏經》,你不用擔心我,如果阿彌陀佛要帶你走的話,兒子會照顧我,我會去臺中慈院做志工,你就放心地跟祂走吧!」隔天一大早七點多,李朝森終於放下地走了!
我一直認為不管誰先走,另一位就得靠自己活下去。現在我每週三天到慈院做志工,看到那些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,不能說也不能動、眼睛張得大大的病患,或年紀輕輕中風,什麼事情也做不了的病患,我對孩子們說,一旦哪天無常來時,請他們不要給我急救,我要做志工到最後一口氣。
[1] 李朝森,1963年(民國52年)高中畢業參加臺灣省經建特考,19歲奉派宜蘭縣政府服務,1965年考土木工程普考及格,1966年到1967年服兵役,1969年與高麗雪結婚。
[2] 臺灣省住都局,1969年12月,臺灣省政府建設廳公共工程局增設「臺灣省政府建設廳公共工程局都市計畫規劃總隊」。1973年10月,公共工程局都市計畫規劃總隊整併公共工程局市鄉規劃組,成立「臺灣省政府建設廳公共工程局市鄉規劃處」。1979年3月,「臺灣省國民住宅興建委員會」與「臺灣省政府建設廳公共工程局」合併改組為「臺灣省住宅及都市發展局」。1999年7月1日配合臺灣省政府組織員額調整,省建設廳(四科)、都市計畫委員會、住宅及都市發展處與本署整併,為就地安置與本署整併之省屬員工,分別設置內政部中部辦公室(營建業務)及臺北第二辦公室,並辦理原省府移撥業務。原省屬新生地開發局、市鄉規劃局及重機械工程隊等機關亦改隸營建署。其中重機械工程隊於2008年1月1日奉行政院同意裁撤;新生地開發局及市鄉規劃局於2008年8月22日組織修編整併成立「城鄉發展分署」。資料參考:內政部營建署城鄉發展分署【分署簡介】〈分署沿革〉,https://www.tcd. gov.tw/about.php(2019年8月15日檢索)。
[3] 駱月桂,早期勸募志工。
[4] 衛爾康餐廳位於臺中市西區臺中港路二段52、54、56號,1995年2月15日晚間七時發生大火,共造成64人死亡,11人受傷。
[5] 高麗雪的法號,皈依後的慈濟志工有時會以法號相稱呼。
[6] 科索沃,位於歐洲東南部巴爾幹半島的科索沃,是一個長年主權爭端紛擾的國家,境內的阿爾巴尼亞人與塞爾維亞人,矛盾衝突歷經數個世紀。1998年10月,南斯拉夫軍隊協助塞爾維亞警察,進行大規模軍事行動,致使數十萬阿爾巴尼亞人淪為難民。慈濟與美國騎士橋國際救援組織合作,由慈濟提供運費,於1999年4月10日協助將一批價值三十萬美元,約四千六百磅,包含成人及孩童抗生素的緊急藥品,送到阿爾巴尼亞難民中心。1999年6月與世界醫師聯盟(簡稱M.D.M.)合作,展開為期五個月的「關懷科索沃難民計畫」。資料來源:2018年5月16日,慈濟全球資訊網〈慈濟在科索沃〉,http://tw.tzuchi.org/慈濟文史專區/國家地區簡史/item/21359-慈濟在科索沃(2020年3月10日檢索)。
[7] 胡光中,1999年土耳其大地震發生之初,當地臺商胡光中曾投書臺灣媒體,發出「救援土耳其,臺灣在哪裡」的質問;此因緣讓胡光中與慈濟牽上線,從協助慈濟救援土耳其災民的臺商,變成慈濟土耳其聯絡點的負責人。資料來源:《慈濟月刊》423期第38頁。
[8] 土耳其災情傳出後,國際組織紛紛進駐救援,胡光中說,自己當時很不能諒解臺灣為何有能力,卻沒有伸出援手,於是寫了一篇文章〈救援土耳其,臺灣在哪裡?〉投書《聯合報》,當時他沒想到,慈濟在第二天就從科索沃派人赴土耳其賑災了。資料來源:2019年9月14日,中央通訊社〈兩場大地震 牽起台土人民情誼〉,https://www.cna.com.tw/topic/newstopic/352/201209210043.aspx(2020年3月11日檢索)。
[9] 正覺寺創建於1956年,以茅草搭建而成,是一座純女眾的道場。正覺寺以觀音法門為依歸,故正殿又叫圓通寶殿,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。資料來源:正覺寺網站,http://library.taiwanschoolnet.org/cyberfair2007/daken/a5131.htm(2019年8月15日檢索)。
[10] 正覺寺鎮寺之寶的八卦灶,是傳鐘老師父的智慧,在料理齋菜的大廚房,每餐可提供千人流水席食用。一個廚房可以容納十多人,一面作菜一面聊天說笑,煮出來的飯菜特別有人情味。「八卦灶」是指八個爐灶圍成一個八卦形,「八卦灶」呈八角形,共有四大灶、四小灶,每個灶爐上,都有水龍頭,火源分開獨立,各自炒菜煮飯,但調味料可相互支持,方便卻不擁擠,條理分明,獨特又實用,簡單又不佔空間。其設計兩個爐灶之間有一個凹洞,可讓廚師站在上面,人手不夠時,一個廚師甚至可負責兩個爐灶。三十多年前善正法師到此擔任主持後,香火日漸鼎盛,正覺寺重新改建,供奉的觀世音菩薩因威名顯赫,每年三次廟慶,各地信徒紛紛前往禮拜,許多信徒指定要在寺中用齋飯,為解決這麼多人吃的問題,善正法師於是在廚房內創建了今天的「八卦灶」。資料來源:正覺寺網站,http://library.taiwanschoolnet.org/cyberfair2007/daken/a5131.htm(2019年8月15日檢索)。
[11] 軍功國小,位於臺中市北屯區軍福十三路300號,成立於1920年(民國9年,大正9年)4月1日,原名軍功寮公學校。1999年9月21日,臺灣發生九二一大地震,學校不幸於地震中震毀。全校師生先是寄讀於賴厝國小,後遷回位於十期重劃區內之簡易教室。歷經近兩年辛苦重建,終於在九十學年度遷入新校舍上課,並在九二一地震兩周年當日舉行校舍落成啟用典禮。資料來源:臺中市政府教育局,https://www.tc.edu.tw/school/list/detail/id/748(2019年8月15日檢索)。
[12] 臺中分會(今為民權聯絡處),一樓通往二樓佛堂樓梯的後面,設有上人的寮房,寮房外有上人行腳至臺中時,會客或師徒溫馨座談的地方,慈濟志工慣稱它為「夾層」,此處亦是九二一地震後,上人決定救災、援建等重要決策之處。
[13] 陳美羿,1949年出生於花蓮。臺灣師範大學社教系畢業,任職國小教師二十五年,1986年加入慈濟當志工。自小愛閱讀、愛寫作、愛音樂,愛品味生活,探索人生。早年寫作散文、詩歌、小說、童話及報導,後以慈濟題材為主,寫作不輟。作品集:《微塵心蓮》(1993慈濟文化)、《感恩的心》《愛的陽光》(1996南宏)、《不死鳥》(2004靜思文化)、《紅塵好修行》(2008靜思文化與時報文化)、《咫尺幸福》(2013慈濟道侶叢書)。資料來源: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,慈濟道侶叢書網站,http://web.tzuchiculture.org.tw/?book=9030&matao=1827(2019年8月15日檢索)。